此刻，山脚已聚集不少学生与附近居民。鼓山异常的景象让所有人震惊：大量的鸟群、猴群与小型兽类从山中奔逃而出，天空的云层像是被搅乱过，带着诡异的绿灰sE。雨已停，但空气仍沉重。同学们纷纷举起手机拍摄，影片和照片迅速在社群上传开。「欸欸欸你看那个猴子直接跳到机车上了啦！」「我拍到了我拍到了！动物大逃难欸！」「刚刚天空是不是闪了一道紫sE的光？那是雷吗？」学校的广播响起：「各位师生注意：由於山区动物群异常出现，请避免靠近鼓山山脚，并关闭住家门窗，勿随意触碰野生动物，注意自身安全……」赵于梨刚从人群後方挤到前面，目光一扫，便看见了熟悉的高大身影正从山林走下来。沉戈，一身锁链战甲，衣袍被剑气与妖气撕裂，左肩有擦伤。她忍不住快步上前，喊道：「沉戈！你还好吗？你有没有受伤？」沉戈略偏头，看着她凑近的模样，声音依旧如铁石：「无大碍。」赵于梨不悦的瞪他：「你都流血了，这还叫无大碍？！」沉戈低头看看肩膀，似乎真的才注意到那处擦伤：「……不算致命。」「你们真的一个b一个不把受伤当回事……」她正想再说点什麽，这时，後方一个声音响起：「小梨你不用过来，我这边角度超好，我都录影下来了！整批猴子冲下山超壮观的！」是林柏翰，一脸兴奋地从手机萤幕抬起头，还没发现自己正好打断了一场不太像人类的对话。赵于梨瞬间无语，嘴角cH0U搐：「我不是在跟你说话啦……」沉戈则望着柏翰：「……这个人也看不见神与妖，却一脸得意，是为何？」「……现在的人啊，真的没什麽警觉X。」两人对视一眼，叹气。赵于梨想了想，拉了他一把，把他带到较不显眼的角落，「你刚刚……和那些妖怪、鬼魂打起来了对吧？鼓山上的状况怎麽样？」沉戈简单点头，「虎首妖引来许多鬼魂与异兽，有些本就在现世游荡，有些则自灵相裂口而来……三太子带来天兵天将，已将大半打退，余者仍在清剿。」「三太子……那个远远浮在空中的，是他吗？」赵于梨脑中还浮现那道看不太清楚的，张狂又华丽的火光。「……他脾气仍如旧，气场过盛，语气无常。」赵于梨忍不住笑了一声，但马上又拧眉：「可裂口这麽多……之前cHa0岫不是已经修补很多了吗？怎麽现在反而更多？这样下去灵相与现世不是要完全重叠了？」「……因为现世的变动，已开始影响灵相本身的结构。」「所以是……现世的影响太强了？」沉戈点头，「灵相本源为情感、信念与自然之力凝聚而成，当现世之人情绪躁动、环境崩乱，灵相也会起波澜。如今裂口增多，非单是灵相破裂，更像是……现世将其强行撕开。」赵于梨怔了片刻，心中浮起cHa0岫曾说过的话，喃喃道：「……绕回来，还是人类对自然造成的影响。」风穿过树林，卷起地上的树叶，她的声音落在风里，竟有种淡淡的失落。忽然，她又转头看向沉戈，眼睛一亮，语气忽然轻快了些：「啊对了！你这次终於真的来到现世了耶！之前我不是说过，要带你还有cHa0岫一起来现世走走看看……虽然现在只有你来，但也算是实现承诺的一半了吧！」沉戈微微偏头，看着她那张因话题转变而重新明亮起来的脸。「而且……我最近啊，刚好也在查你生前的事情，虽然线索还不多……但既然你已经来到现世，不如你就跟着我，一起来找找你生前的痕迹，好不好？」她说完，拍了拍背上的包包，小水妖也探出头来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沉戈，发出一声清亮的「啾！」声表示欢迎与赞同。沉戈低头看着那个巴掌大的水灵，小水妖还伸出手指挥挥，彷佛在说「一起走吧～」沉戈沉默了一会儿，忽然垂下眼眸。「……也好。」他缓缓抬手，掌心浮起一道锁链般的灵光，那道光微微散成丝线，绕过赵于梨的手腕与肩膀，缓缓融入她的身T深处。这并非夺舍或附T，而像是将自身的灵识与她的感知轻轻接合。他的意识会如影随形地跟着她，能共享一些感官，也能在必要时现身，但不会夺取她的身T控制权。「我会跟随你。去找到我遗失的过往。」赵于梨眨了眨眼，感觉到一种微妙的共鸣出现在身T深处，就像多了一道熟悉却静默的存在安静地坐在她的意识角落。她拍拍x口，笑道：「放心吧，沉戈将军，我会努力找到你生前的故事的。说不定还会发现你以前超帅的事蹟哦～」沉戈无声地站在她身後灵感之中：「……那倒是值得确认一下。」小水妖又开心地绕着她跳了一圈。刚离开鼓山，赵于梨就熟练地拿出手机，打开LINE开始噼哩啪啦打字，还时不时苦恼、再删掉重写一句，像是在拼凑某种灾难的现场报告。沉戈的意识静静附着在她身侧，低头看着她的画面，好奇地盯着那个萤光闪动的小机械。她正打着：「cHa0岫！你刚刚是不是感觉到了？鼓山差点变妖怪舞台！三太子出现了欸！沉戈也来了！虽然打得很帅但好像会被罚，然後……我们现在要一起找他的生前记忆，我们等等会先去大东港堡。」沉戈看了一会儿，忽然轻笑出声，那声音带着点沙哑与难得的调侃意味。「赵姑娘还真是……依赖cHa0岫啊。」「欸？！」赵于梨被他这一句噎到，耳根有点红，但还是挺起x膛反击：「这叫做G0u通！交流！欸，他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守护者欸！事情不告诉他我怎麽放心！」沉戈像是没打算放过她，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：「是啊，不过……你脸红了。」「才没有！」她嘴y地转头，但背後小水妖发出「啾──」一声，看起来非常像在附议沉戈。几个小时後，他们再次来到那片灰白海风中的古堡。当初就是在这里，她捡到这位被困在砖缝中的小水妖，那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灵相与现世交错的证据。如今她牵着背包，小水妖像个小哨兵坐在上头，而沉戈则如影随形地站在她的灵识边缘，凝望四周。古堡依旧沉默，海风拍打着历史的斑驳痕迹。「这里有感觉吗？」她仰起头问。沉戈静默了一会儿，眼神凝视古堡边缘一块早已风蚀的石墙。他摇摇头。「这处堡垒……我无印象。但……」他的声音顿住了片刻，「那边——有残影，是我那个时代的士兵……与鬼魂。」他指向海岸边的一片枯草地，赵于梨看过去，什麽也看不见。但她相信，沉戈所看见的，是灵相残留在现世的碎片。之後的几天，赵于梨开始带着沉戈与小水妖穿梭於各种与海军、古战场或传说有关的地点——旗津Pa0台、左营旧城、甚至某些渔港与无人滩头。然而——「这里呢？」「……无感。」「那这里咧？」「……依然没有。」「那这个很像以前战场的地方呢？」沉戈只是摇头，语气平淡：「……不曾踏足。」赵于梨虽然失望，但也不放弃。她每到一地都细细观察，并拍照纪录，还会让小水妖飞来飞去寻找可能残留的灵气或遗物，但始终毫无进展。最後，她来到了市立图书馆，一层层翻阅本地历史资料、军队记录、战争遗迹地图。沉戈站在她身边，看着整齐排列的书架、刺鼻的冷气味，以及自动门的哔声与塑胶椅子「喀啦」声——整个空间对他来说就像某种神秘的结界。「……这个世界……真是千奇百怪。」他忍不住低声啧了一声，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光道：「明明不像什麽灵地，却藏着这麽多人的智慧。」「这就叫做图书馆，古今连结的地方啦～」赵于梨笑着翻着报纸存档，「你们那个时代没这种地方吧？」沉戈微挑眉道：「我们只有军令、口令与石板，藏得好好的……但b不上你们这些……方寸之物。」他指着手机，又扫一眼书架，「一手可握，千年可查。」「有点诗意耶。」她一边说一边往下翻，但下一秒又苦着脸，「……可惜，就是查不到有你这个人的纪录。」沉戈没有失落，只是淡淡道：「也许，我原就不应留下痕迹。」「但你还在啊。」赵于梨小声说。沉戈微微一怔。她抬头，认真地看着他。「你还在，这件事，本身就值得留下痕迹。」他没说话，只是低头望向她，像是第一次，从一个被召来的战魂的身分里，微微动摇了一下。